六
事不宜迟,秀兰第二天就把凤仙叫到家里,准备好好改造她。
追云见秀兰叫走了凤仙,开始做贼心虚,总觉得因为分家这事,秀兰是要去挑唆凤仙的。借着半扇门做掩护,追云不动声色地注意着两个媳妇的一举一动。
秀兰早就瞥见了那个喜欢疑神疑鬼的婆婆,故意把凤仙拉进屋里,装作很谨慎的样子把门给关紧了。
秀兰想到这会婆婆那张脸肯定是乌青乌青的,就忍不住“吃吃”笑。
凤仙见秀兰笑的开心,虽然不明白秀兰在笑什么,也开心地跟着笑起来。
凤仙的笑容是纯净的,纯净到毫无杂质,纯净到苍白空洞。就是这样一种笑容,秀兰心疼凤仙,凤仙在她眼里就像是个不懂事的孩子,像女儿珍珍一样。
秀兰问:“凤仙,大姆要教你烧饭,你学不学?”
凤仙畏怯地望着秀兰,怔了一会,轻轻地摇摇头。
“哎呀!你这个懒婆娘,你要是不学会烧饭,以后就要饿肚子啦!饿肚子……怕吗?”
凤仙见到秀兰的表情很严肃,似乎被吓着了,茫然无措地又点了点头。
“唉……”秀兰心里一阵失望,这个凤仙啊!她到底是明白还是不明白呢?
不管了,开始吧!
秀兰把洗米箩递给凤仙,对她说:“烧饭的第一步,得先洗米。”
“你怎么就不教点好的呢?教人家洗米。”保成在里屋听到秀兰要教凤仙洗米,很不以为然。
“你属狗的吧,耳朵这么灵,洗米有错吗?。”
保成抱着儿子从里屋走出来说:“当然有错,米洗了,营养也洗没了。”
“米不洗怎么吃,里面都是米糠,碜嘴巴。”
“吃米糠怎么了,解放前连米糠都还吃不上呢。
“我知道的你惨,你先出去逛逛,别在这里碍手碍脚。”秀兰拉开门,想打发保成出去,省得他老在这里指手画脚。
保成看一眼外面那火辣辣的太阳说:“这么热的天,你让我去哪?”
“去金鑫家呀,你不是一天不去就像缺点什么吗?”
“这个点,人家正做饭的时间。”
“那正好,他家不洗米,你去蹭一顿有营养的饭吃。”
“哎……独槽猪,懒得跟你吵。”保成抬头看看天色,抱着儿子躲回里屋去了。
“来,凤仙,我教你洗米……”
秀兰带着凤仙到厨房学做饭。
分家那天,保平狠狠将了刘大余一军,他把自己的四个大舅子都请来了,像四座大山一样,满满堵了一间屋子。
刘大余和追云一看,这是来者不善啊!凤仙才嫁过来几个月,就忙着要分家,道义上确实是讲不过去的。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,再更改也不合适,只能给人家赔笑脸讲好话了。
保平一亮招,让做哥哥的保成也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这个亲弟弟了。当初新婚之夜他跑牛棚里去睡觉,多委屈的一个人,还是自己拿着棍子把他打到洞房里去的。谁料才几个月功夫,他就找到靠山了,跟自己的父母来玩这一出,真要叫人对他刮目相看了。
气氛一直是紧绷着的,分家这事原是自己一家人的事,现在又多了几个“家里人”来出主意,气氛难免就紧张了一点。保平提下的条件,能满足的也都满足给他了。追云在四个舅子面前一个劲夸凤仙懂事,贤惠,像自己亲闺女一样贴心,说得自己不知道有多少喜欢这个儿媳妇。
凤仙大哥神情凝重,低头沉思一了会,用平淡的语气对追云说:“亲家母客气了,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,四个兄弟就这么一个妹子,我那妹子是比不上别人聪明,可她也是我爸妈的心肝宝贝,家里人是见不得她受一点气的。凤仙既然嫁到你家,就是你家的人了,我们只求亲家公亲家母多担待些,多体谅点就是了。”
追云脸色尴尬,连连点头说:“是!是!是!”
天边那厚厚的乌云呈排山倒海之势哗哗地向云溪村涌过来,闪电“隆隆”响着映亮了大片天空。
“闷死人了!”秀兰手摇莆扇,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门口的石板上,大片的蚊子在边上“嗡嗡”叫着,比飞机场还热闹。
这天就像是憋了十二个月还不生产的孕妇,憋得急死人了。屋里头闷得待不住人,外面的蚊子多到可以把人抬跑,秀兰不停用莆扇打着蚊子,叫苦不迭。
保成从外面提了一包东西回来,倒在地上,一股幽幽的清香扑鼻而来。
“是什么?这样香。”秀兰问。
“樟木片,这可是好东西,等我把它点上,蚊子就跑光了。”
“爸爸,快点上!快点上!”珍珍拍手叫着。
保成从灶下抽把松毛,铺在那些樟木片上,划亮火柴,一股浓烟就从木片堆里滚滚地升了起来。樟木的香味随着火光越来越重,讨厌刺鼻气味的蚊子果然跑走了许多。
保平分了家,原来是那样同情他们小俩口的秀兰,心里却起了疙瘩,怎么想都感觉气不顺。
“哎……”秀兰长长叹了口气,看着正在挑拨火堆的保成问:“保成,你说我是不是很傻?”
“在说什么呢,没头没脑,你怎么傻了?”
“怎么不傻,人家多有能耐,可我……”
“怎么还人家人家的了,那是人家吗?那不是自己家的兄弟吗?你待他们好,他们心里自然明白。你呀,整天想东想西的,就是心事太重。”
“娘家有靠山就是好,我们分家的时候,说为了公平,这点房子要父母留两间,两兄弟各一间半。现在呢?保平得了整两间,他们老两口住一间半。说好的公平呢?都是儿子,凭什么这个儿子给两间,那个儿子只给一间半。”对两兄弟的分家结果,秀兰心里很不乐意。
“咦,我们分家都好几年前的事了,你怎么还把旧账翻出来。保平这回,我爸妈不是也没办法嘛。”
“所以我说娘家有靠山就是好,不像我,势单力薄,只有忍气吞声的份了。”
“哎……”保平也叹了口气。
夫妻俩相对沉默了一阵后,保成开口说:“这样,如果这次分山,我们能分到思娃山的话,就把山上树都卖了,在这房子边上再加盖两间房子,那样我们的房子就够大了。”
“呸!就会做白日梦,没个正经的主意,那山是谁的,还指不定呢,就你想……”
“现是晚上,天都黑了,还不让人做梦!”
“轰隆!”一个地动山摇的晴天霹雳划破长空,豆大的雨点瞬间就席卷了这片天地。
